八年前，那一场清明的雨，在我内心一直下着，没有停息，纷纷扬扬，一直下到五月康乃馨花为母亲盛开的日子……

妈妈的泪，是窗外不停息的雨。我不忍回望弥留之际，妈妈眼角残留的泪光。那儿，有我的倒影，深深地，有关我出生、成长还有未来的一切牵挂，定格在她不舍的泪中。

窗外的雨，是我婆娑的泪。妈妈眼角的泪花凝住了，我的泪婆娑而下，紧紧握住妈妈呼出的游丝，不舍，不放。

绵绵的雨啊，纷纷不息，点点滴滴在我心里下了十三个日日夜夜，一万八千多分钟里的每一秒，我都盼望着ICU里起死回生的奇迹。而家人疲惫中脆弱不堪的心啊，实在承受不起一百一十多万次秒针的撞击……

对不起了，妈妈，医院前进一步，就是你离死亡又挨了近一步。迷离的眼光中，我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雨，还是泪，也许，是老天在落泪，而我心里只是下着纷纷的雨……我只是感到从前灵活的双腿现在有千斤重，每走出一步，都是在粗粝的石板路上来回研磨着我的心。“小兔子乖乖，把门开开……”、“小鸟在前面带路，风儿吹着我们……”在研磨中融碎的心啊，在与地板的摩擦中，响起了母亲从前给我唱过的歌谣……那样悠长，那样缥缈，那样动听，怎么我拥有的这一切却从来也没有发现？

我盼望着，医院的路，就像那天边的雨无止无休没有尽头。

当年，是妈妈把我的生命带到世界充满阳光的这一头；下着绵绵细雨的这一天啊，是我，用妈妈当年手把手一笔一画教会我写的名字，把她送到世界背光的那一头……

从此，我衣服上掉下的扣子再也没有妈妈替我缝上；加班回来，再也没有妈妈为我捧上热饭热汤；妈妈，我再喊你一声妈妈，从此再也不会有人回应；妈妈，其实我只想简单地一直偎依在你身旁……外面起风了，裹挟的雨真大，我拿起雨伞和你的外套，又究竟能送往何方？饭桌前，我习惯地给你盛了一碗汤，可是，却要我转身摆在你的照片前……

窗外的雨，无边无际，笼罩着群山旷野，点点滴滴渗透着生者无尽的思念与哀伤。如果说，生与死是大智慧，那么经历生离死别的人生至痛，谁又能奢谈是什么超脱！

无边无际的雨，绵绵地倾诉的，是我心中那今生今世割舍不断的亲情与哀痛。

今天，又是康乃馨盛开的日子，妈妈啊，我为你献上一枝康乃馨。你可看到，花朵上的那滴晶莹的泪珠，滋润着花朵，在本属于你的节日，开得很灿烂。

黎绮云，广州市越秀区作家协会会员，现任职广州市珠光街道文化站。

责任编辑：疏勒河的红柳、雨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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